游戏照进了现实?15年前这场席卷虚拟世界的瘟疫事件与现实惊人相似

大河报·大河客户端记者 康翔宇

艾瑞克•洛夫格伦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一次游戏事件,自己走上了研究流行病的道路。而那篇与他人合写,2007年曾刊发在《柳叶刀》,主题为“虚拟世界如何协助研究现实中的传染病”的文章时至今日仍能在这场全球肆虐的疫情中派上用场。

而作为洛夫格伦那篇文章主要研究对象的魔兽世界“堕落之血“事件,也因为现在的这场疫情和即将加入魔兽世界怀旧服的祖尔格拉布团队副本,再次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热点。

因游戏BUG而起的“瘟疫“,曾让《魔兽世界》几近瘫痪

2005年,随着《魔兽世界》在全球范围内的风靡,整个游戏内的玩家已经超过400万。

同年9月13日,魔兽世界迎来重要更新,开放了全新的25人团队副本——祖尔格拉布。副本最终BOSS哈卡有一个技能:随机点名一个玩家让他感染一个名叫“堕落之血“的持续掉血法术,并且这个法术可以在几秒内传染给与他距离过近的其他玩家。

游戏设计的原意是让玩家在进行BOSS战斗时,能够保持一定的距离,并不停改变位置,增加游戏难度和趣味性。理论上“堕落之血”无法传播到副本外面,BOSS被击杀、玩家角色阵亡、或是法术持续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但这时,BUG(游戏漏洞)出现了。

(祖尔格拉布最终BOSS哈卡)

一名猎人玩家在打完了BOSS之后,将感染了“堕落之血”的宠物收回,回到了主城之后,这名猎人又重新召唤了自己的宠物。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宠物身上的“堕落之血”仍然存在,于是猎人立刻被传染,并在几秒内传播给了站在他附近的其他玩家。

一场瘟疫在游戏社会爆发了,低等级的玩家立刻就被“堕落之血”秒杀,高等级的玩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玩家们纷纷用传送装置传送到世界各地,企图躲避感染,把瘟疫从城市带到了乡村。

一时间正常的游戏活动都无法进行,被困在疫区里的玩家们只能重复着“复活,死亡,复活,死亡”,有些NPC(非玩家角色)感染了瘟疫却不会死亡,让他们成为了一大传染源,大多数人选择跑到野外或者偏僻的角落躲避瘟疫,但交任务,物品拍卖,物品存取,学习技能等活动必须在主城进行,这令玩家们根本无法进行游戏,而大量的数据也冲击着暴雪的服务器,整个游戏社会几近瘫痪。

暴雪在尝试了若干种做法之后,仍不能有效控制这场瘟疫的蔓延,最后不得不将BOSS哈卡“堕落之血”技能修改,从持续掉血改为一次性扣除,这才让这场瘟疫彻底消失。

(堕落之血事件惨状)

虚拟瘟疫传播与现实有诸多相似

虽然游戏里最终终结瘟疫的做法无法在现实中实现,但这一场在魔兽世界里持续了数天之久的“堕落之血事件”仍然引起了医学界的注意。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当时还是学生的洛夫格伦随即与妮娜•费弗曼博士联合撰写了那篇关于“堕落之血”事件的论文。

而以色列流行病学家兰•D•巴利瑟也因为这次“堕落之血”事件,在2007年3月在《流行病学》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描述了这场虚拟瘟疫与当时SARS和禽流感的相似之处。巴利瑟表示,角色扮演游戏可以提供高级的研究平台,用来建立传染病传播的模型。

在洛夫格伦等学者看来,整个传播过程与现实中的流行病传播非常相似,比如从动物传播到人,再人传人,从人口密集区通过交通工具逐步扩散到人口稀疏区,“游戏中的玩家都拥有远距离移动的手段,这是“堕落之血”快速传播的基础。很多感染了的玩家在死亡或是治愈前将自己传送到其他主城,进而把瘟疫传染给了更多的角色。“

而那些被“堕落之血“感染了的NPC,因为其本身回血的速度大于掉血的速度,并不会死亡。他们始终感染着靠近他们的玩家,但自己却不受影响,类似于现实中的“无症状传染者”。

于是,一条无比清晰的感染链就这么在NPC、玩家以及宠物间中形成了。

(洛夫格伦论文中“堕落之血"的传播链)

虚拟瘟疫中人们的反应是研究重点

在“堕落之血“事件伊始,暴雪最先采取的措施是修复了宠物可以带出瘟疫的BUG,并将主城设置为隔离区,没人能进去没人能出来,只要主城内玩家感染结束,瘟疫自然消失。

但隔离没解除多久,就有一些玩家故意通过染病不死的NPC再次将瘟疫带进主城,扰乱正常游戏。也有一部分人开始主动散播瘟疫,这种现实中的“反社会行为”在游戏里并不会遭到过重的谴责,毕竟游戏中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

还有一些治疗职业的玩家,选择一直停留在主城里不断的为其它玩家加血,以帮助他们能够撑过“堕落之血“的持续时间,这确实降低了传染病的死亡率,但并不能阻止疫情进一步发展:存活下来的感染者获得了更多的时间去散播疾病,就连治疗者自身也可能遭遇“患者”的感染。

“在我看来,那次事件很好地说明了了解人们行为的重要性。对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人们的反应会影响事情发展的过程。病毒在人与人之间传播,所以人们如何互动、在日常生活中做些什么,以及是否遵守权威部门制定的规则都很重要。“

(堕落之血事件惨状)

洛夫格伦在近期接受采访时曾表示,2007年那篇关于《魔兽世界》的论文,至今仍然对普通人个体、乃至整个社会医疗卫生体系,有着非常的意义,同时也与他当下的工作存在着重要的相似之处,即“人们应对疫情的行为会严重影响疫情的流行情况”。

“在现实生活中,虽然很多人也许不是故意让其他人生病,却故意忽略了病毒可能导致他人生病。这也是当年某些《魔兽世界》玩家的想法。有人说:‘没什么大不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还要去听音乐会,然后看望我年迈的奶奶。’最好别那样做。流行病是个社会问题……如果你小瞧疫情的严重性,等到悲伤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作为2007年那篇论文的第二作者(与洛夫格伦合作的那位教授),妮娜•费弗曼则表示,当年在魔兽世界里的研究对于研究流行病的社会性问题非常有价值。“它让我深入思考人们如何感知威胁,对威胁的感知有哪些差异,以及这会怎样影响他们的行为。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努力构建风险感知的社会模型。与《魔兽世界》玩家的讨论,以及对他们在‘堕落之血’事件中行为的研究对我的工作很有帮助。”

(洛夫格伦和费弗曼)

如今,13年过去了,洛夫格伦因为“堕落之血“事件和那篇论文,从生物学转到了流行病学,也从一名本科生变为了流行病方面的专家,而他目前主要工作是研究新冠病毒对美国医疗体系到底会产生多大影响;而费弗曼今天也在田纳西大学与各地学者共同研究新冠病毒。

作为一个老玩家,洛夫格伦最近也没落下《魔兽世界》怀旧服。据他所说,即使在今天,魔兽玩家们也经常提到“堕落之血事件”,并暗暗期待暴雪能把这次事件保留,“原汁原味怀旧”一次。很明显,玩家渴望进一步了解传染病,不论是站在病毒的角度,还是站在人类的角度。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战场已经不仅仅是在游戏里了。

来源:大河客户端 编辑:王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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